马庄，我的乡村大学
王亚科十年前买了一辆宝马轿车。 6月21日中午，他低头看了一下里程表，说：“到这会儿，我的车总共跑了103520公里了！” 王亚科1983年生，他从长葛卫校毕业后回到了老家长葛市董村镇马庄村当上了乡村医生，之后他到河南中医药大学读了本科，毕业后依旧选择留在马庄继续当乡村医生。 整整十八年了，他在马庄扎了根，凭借他的人品、口碑和精湛的医术，还有点“封神”的意思。 但他的这辆宝马车从来没有出过河南地界。 “说出来让人笑话，省内我去过不少地方，唯一一次出省，就是坐高铁去了一趟广东！”王亚科笑了笑说，去广东路过湖北、湖南，算是游过三个省吧！ 为什么？ 忙！ 忙到什么程度？ 每周七天，最近几年实在受不住了，才宣布在周六下午停诊半天！每年365天，只有春节一天停诊，只在这一天和父母、兄弟、儿子吃一顿团圆饭！每天24小时，他一般早上七点开门应诊，晚上九点也不一定能关门回家，一天工作15个小时。 “每天看到坐在小凳子上排队看病的人，我坐下就起不来了，最多是去厕所的间隙，出去走几步、吸根烟！”王亚科说。 他每天都要看400来个病号，最多的一天看过1200个病号。 王亚科现象证实：大学生到农村去就业、创业，是有事干、能成事、受欢迎、被信赖的。 1 王亚科的诊室做成了村里的“第四大产业” 马庄村位于长葛市东侧，紧邻双洎河，与尉氏县交界。 马庄村党支部书记王相民说，马庄村应该算是个富裕村吧！历史上村里有过三大产业，最早是做木杆秤，当地叫“星秤”；之后是做电业上绝缘瓷瓶等系列电料；再后来就兴起了与印刷业相关的PS版，就是一边从印刷厂收购用过的PS版，一边生产新的PS版，现在村里还有九家这样的企业。 “不过村里谁也没有想到，王亚科的诊室会做成村里的‘第四大产业’！除了许昌周边的病号，吉林、辽宁、陕西等省的人都慕名找他看病，差不多过几天，村民都会在村里的停车场看到从没见过的小车牌照！”王相民说。 王亚科虽然没有去过全国很多地方，但全国很多地方的人都知道河南有个马庄诊室，诊室里有个大学毕业生，是个很有本事的乡村医生。 2 “给母亲治病这个事，差点让我辍学，也真让我知道了农民看病的艰辛” 王亚科回乡当乡村医生，是有缘由的。 他九岁那年，他的母亲韩雪得了脑囊虫病，父亲王松岭为了治好母亲的病，跑了好多地方、找过好多医院、花了不少钱。 “给母亲治病这个事，差点让我辍学，也真让我知道了农民看病的艰辛！”王亚科说，他初中毕业报考了长葛卫校，毕业后本来可以去长葛中医院就业的，但他还是选择回到老家马庄村当上了一名村医。 父母也没有阻拦他，说,有手艺了，回来当个村医也行，起码能让咱村这两千口子乡亲们看病方便、花钱少一点！ 王松岭今年67岁了，多年来一直是马庄诊室的“保洁员”，并且是不领工资的“义工”，像每一个望子成龙的父亲一样，他觉得能帮助儿子做点事，不领工资也满心欢喜。 3 母女俩都感冒了，王亚科给她娘俩分别开了三天的药，总价是25块钱 6月20日中午，周口市商水县的王红霞开车带着他80岁的父亲王化如来找王亚科看病，王化如心脏出了问题，这是他第四次来马庄诊室。 王红霞说：“原来领着父亲去过几个大医院，效果一般，后来有人介绍让我们来找王医生，结果王医生开的药简单、不贵还有效；前几天父亲的药吃完了，催着让我们拉他来让王医生号脉、调药呢！” 当天开的药多少钱？ 150元！而这150块钱开的药每天吃两次，是两个月的用量！ 王红霞说：“这种低价格很多人想都不敢想，我开车过来的高速过路费和汽油钱都比这个药费多许多！” 本村有母女俩都感冒了，王亚科给她娘俩分别开了三天的药，总价是25块钱。 4 一般医生看病是“一病一方”，王亚科则是“一人一方” 王亚科看病有自己的方法。 “鄢陵县有个小孩，一直咳嗽，家长带着孩子郑州、北京看了好多大医院，就是没有明显的治疗效果。”王亚科说。 后来孩子的家长给他打电话，问他能不能治好孩子的咳嗽，王亚科说：“没见病号，神医也不敢打包票。” 后来，这个家长把孩子带到了马庄诊室，王亚科根据孩子家庭日常饮食、生活习惯以及当地气候和脉象表现，判断这个孩子的咳嗽是由于消化系统不良招致的。 病根找准了，下药就简单了：维生素B6、B1加上乳酸菌素片，就这样司空见惯的三种药，加上“改变饮食习惯”的“医嘱”，彻底治好了孩子的咳嗽病。 紫癜是一种较罕见的病。 东北有个紫癜患者，坐高铁到河南找王亚科治病，车费花去了上千块钱，而他带回去治病的药仅仅60元。 一般医生看病是“一病一方”，王亚科则是“一人一方”。 5 岳晓杰说，去年诊室停诊了三个月，年底发工资还是照12个月发了4.2万块钱 新冠疫情这几年，把王亚科倒腾得不轻。 “病号来诊室看病，动不动我就成了‘密接’，刚刚隔离结束，没几天又要隔离了，真是闹得没一点脾气！”王亚科说。 2022年，诊室总共有三个月停诊。 马庄诊室除了义务保洁员和王亚科夫妻二人外，还有三个工作人员，都是卫校毕业的，也都是附近村子里的。 1990年出生的岳晓杰已经在马庄诊室做了十年的护理。 “我们每天工作七八个小时，为了保证诊室长时间应诊，我们三个人换班干。”岳晓杰说，去年诊室停诊了三个月，年底发工资的时候，王医生还是照工作了一年12个月转的工资，总共给她转了4.2万块钱。 岳晓杰等三个人给王亚科说，少给两个月工资吧，有仨月没上班呢！王亚科说：不行，一定要发全年的。 岳晓杰翻出微信转账纪录：2023年1月13日，王亚科给她转了4.2万元。 6 “亚科好得很啊，我家人啥时候去看病取药，从来没有要过钱！” 即便像马庄这样富裕村，还是有困难户的。 76岁的裴秀英一家四口人，三人残疾，孙子正在读高中。 “亚科好得很啊，我家人啥时候去看病取药，从来没有要过钱！不要钱不说，每年春节，亚科都来给我送钱，一次200块钱，给我十年都不止了！”裴秀英说。 王亚科也很感谢裴秀英，她家院子里有棵杏树，杏一熟，裴秀英摘下的第一兜杏子一定是送往诊室的。 马庄有9户脱贫户，其中一户还到镇上告过王亚科。 “全村都知道脱贫户来看病取药我是不要钱的，有个脱贫户来诊室要一瓶甘草片，后来才知道他逞能，是给他邻居要的，按规定我只能给他30片，结果他告我说我没有按他的要求给他一整瓶100片。” 甘草片中含有麻醉成分，容易依赖成瘾，这种药是有数量限制、要实名购买。 王亚科说，上边来调查这事，他坚持认为，即便脱贫户也不能要啥给啥，得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病需要这种药。 理永远是直的，王亚科的坚持，获得了上级调查部门的认可。 7 马庄遭灾的时候，5000个微信好友让王亚科着实感动了一次 王亚科的微信好友多是患者，有5000多个，他交代所有的微信好友有什么事都打字说，不能用语音，他实在没时间听语音。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5000个好友2021年“7·20”特大暴雨灾害马庄遭灾的时候，让王亚科着实感动了一次。 “我们村边的双洎河漫堤了，当时村干部有事没在村里，作为一名党员，是我找来大卡车把全村人全部撤离的。”村干部赶回村后，想让王亚科留在村子里，他说：“可不敢，全村人都在外边，万一谁有个突发病，咋办？” 随后，王亚科在他的朋友圈里发了马庄遭灾的图片和视频，很快病友就开始组织支援，前前后后，马庄接收的救援物资和食品总共有20卡车。 其中最先到达的是临颍县病友组织的救灾物资：两车矿泉水、一车方便面。 “人都是有良心的，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不会对你赖！”王亚科说。 8 6月19日，患者人均购药平均花费是44元，平均是十天的药量 王亚科诊室的门诊量很好统计，查查微信收款纪录就有了。 6月19日，最早一笔收款是60元，收款时间是7时18分，最后一笔收款是21时31分，款额10元。 全天供收款15724元，总共348笔，最大的一笔是武汉患者，一个月的药量213元，超过100元的有六笔，多是在诊室治疗多天，正好在当日结账的；低于10元的有20多笔。 当日患者人均购药花费是44元，平均是十天的药量。 奇怪的是，20日凌晨3时39分，王亚科微信收到了一笔15块钱。 “唉，没法！我正睡呢，电话响了，村里一乡亲肚子疼，我赶紧去诊室给他打针、取药，钱不钱的不重要，把我瞌睡吓跑了，我难受啊！”王亚科说。 去年疫情刚解封的时候，诊室很忙，每天都要忙到晚上十一点。 有一天，王亚科和爱人本来准备下班后去长葛好好洗个澡，结果一下班，谁都不想去开自己的宝马车了，王亚科说：“算了，不洗澡了，回家睡觉吧！” 9 “人家大老远跑来看病，不及时给人家看，对不起人也对不起良心” 王亚科弟兄两个，弟弟在外做生意，一大家子总共十一口人，没分家。 王亚科的母亲韩雪拿出自己的手机说，前几天俩孩子分别给她手机上转了5000块钱，说是过啥母亲节哩，她收下了；俩儿媳妇各自又转了2000块钱，也是说过母亲节呢！这个钱她没收！ “我要钱弄啥哩！看着孩子媳妇有成色、孝顺，我都可高兴了！”韩雪说。 韩雪又说，看着王亚科天天忙成这，她都想流泪！天天坐着，腰都坐出病了，有时她劝王亚科歇歇，王亚科总是说：“人家大老远跑来看病，不及时给人家看，对不起人也对不起良心。” 韩雪在家照看着孙女，还养了鸡、鹅，看病的事她搭不上手，每天就想法给孩子、儿媳做好吃的。 10 王相民说，他当支书这么多年，就没有和王亚科吃过一顿囫囵饭 王亚科有个外号叫“王三块”。 这个绰号是村里人给起的：看一次病花三块钱。王亚科说，2016年之后，药价涨了，顾不住了，涨到了八块钱；疫情结束后，又不行了，现在大概看一次病需要15元。 除了看病，王亚科还有个唱豫剧的爱好。 2016年，他去河南电视台梨园春唱戏打擂，得了月度奖；2022年，他再次去打擂，唱的是《清风亭》，进入了年度总决赛。 “进入年度总决赛，保底有三万块钱奖金呢！”王亚科说，但是他没有去挣这三万块钱。为什么？参加总决赛需要整整一周时间。 他根本不敢一周不在诊室，他知道患者的需要比自己挣这三万块钱更关紧、也更有价值。 王相民说，他当支书这么多年，就没有和王亚科吃过一顿囫囵饭！ 王亚科说：“这个真没有！” 有一天，王亚科几个同学来马庄诊室看望他，同学们下午四点到的，他本来要请同学们吃个饭、喝个酒，结果到了晚上八点，患者还在排队，他根本起不了身，只能很遗憾地给同学们说：“咱再约吧！” 少跑腿、看好病、少花钱，王亚科这个学有所成的年轻人在他自己钟情的“乡村大学”里，用自己的人生十八个年头，走出了一条用知识服务乡村、用能力服务社会、用人品树立形象的金光大道。 知识大有作为，乡村大有可为！ 年轻人，学成回村吧，为乡村振兴添砖加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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